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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的盛夏,中国广播电影电视部说唱艺术团赴台湾演出。他们在演出之外,还有一项重要的行程——拜访张学良。
这群相声演员们辗转联系上了张学良,登门拜访,聊天、说笑话、演二人转,欢声笑语连连,宾主尽欢。
期间,说唱团团长姜昆一时拘谨,闹了个小笑话,他祝张学良“笑口常开,长命百岁”,已经92岁的张学良笑着回应道:“快了,离岁没几年了。”
一.接受拜访,怀念故土
上世纪九十年代,张学良年事已高,深居简出,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里,相声团想要见到他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不过,张学良对相声一直很感兴趣,他与相声大师张寿辰交好,曾经提出过不少表演方面的建议,还题字“曼倩遗风”,赠给张寿辰。
因此,当说唱团通过张学良的五弟张学森辗转联系上他时,他欣然同意,从乡下新居来到张学森位于台北近郊的公寓,在7月28号的晚上与说唱团见面。
姜昆是一名出色的相声演员,年加入中央广播文工团说唱团,年担任说唱团团长,年随说唱团赴台湾演出,见到了张学良。
他后来回忆道:“我第一个把中央电视台的摄像机带到了张学良先生的面前。因为在这以前呢,张学良先生曾经会见了在台湾演出的人艺剧组,我们这次就利用了在那里演出的机会,通过他的弟弟张学森先生,给我们搭上了关系。”
当时,姜昆、倪萍、冯巩等一行人登门拜访,他们看见了等候着的张学良,少帅头发花白,衣着简朴,脸上带斑,鼻梁上架着一副茶色眼睛,虽然不再有年轻时期的俊逸潇洒,但仍然眼神清明,站得笔直,是人们心中永远的少帅。
张学良对他们说:“欢迎,欢迎你们。”
说唱团有位小品演员叫黄宏,他生于黑龙江,长于沈阳,读着张学良的故事长大,当黄宏亲眼见到这位横跨新旧时代的传奇时,心情激荡,大步上前,问好道:“张将军,您好啊,我们祝您老健康高寿啊!”
张学良幽默一笑,用地道的东北话回应道:“别再高寿了,再高寿就成了老妖精了!”这句话逗笑了众人,现场的氛围也变得更轻松了。
众人坐下来后,黄宏先向张学良介绍了自己,说:“张老,我是东北来的。”张学良闻言一喜,问:“啊,你是东北的?东北哪疙瘩的?”黄宏笑着回答说:“我是沈阳那疙瘩的。”
张学良很感兴趣地追问:“沈阳哪个区?”黄宏答道:“沈阳和平区。”张学良有点疑惑,身子凑近,又问:“那个区老名字叫什么啊?”黄宏面露难色,想了想说:“老名字我说不上来,反正是火车站那个区。”
随即,张学良饶有兴趣地给众人讲起了沈阳老地名,他就像还住在几十年前的沈阳一样,对哪条街道有土特产、哪条街道有著名建筑如数家珍,眼里满是怀念的光。
黄宏感慨道:“张老啊,咱们沈阳的父老乡亲非常想念您啊!”张学良沉默了一下,说:“我也非常想念咱东北的老少爷们啊!”
二.欢声笑语,其乐融融
通过东北这一话题,来访的相声演员们与张学良拉近了距离。
接着,张学森向张学良介绍访客们的工作,后者听罢,赞叹道:“你们的工作光荣啊!过去一说幽默,好像是说洋人的专利,这不对!咱们中华民族历来是一个有着幽默传统的民族,你们说对不对?”
众人点头称是,黄宏、冯巩、牛群、李金斗轮番讲笑话。
黄宏讲了个《打电话》,说的是一位谢干事在给朋友打电话时,无意间把部队的驻地、编制、弹药配置都透露出去了,讲得惟妙惟肖。张学良在一旁哈哈大笑,说:“看来这个谢干事是在乱干事,至少不能算一个合格的兵,该送他到教导营重新训练。”
现场氛围很好,马增蕙唱了单弦,郭秋林表演了山东快书,孟昭宜唱了京韵大鼓,李金斗和陈涌泉联袂表演了一小段相声。
在欢笑声中,张学良注意到了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站着的姜昆,问他:“你是干啥的呀?”姜昆连忙答道:“我也是相声演员。”“那你怎么不说啊?”张学良疑惑地问道。
姜昆不好意思地笑笑,说:“有我们老师在呢,李金斗老师、陈涌泉老师,他们是老相声演员啊。”
张学良对他起了兴趣,继续问道:“有名的相声演员,你知道有些谁吗?”姜昆一时摸不着头脑,问:“谁呀?”张学良说:“天津有名的唐大麻子。”姜昆想了想,摇头道:“不认识。”
张学良惊疑了一下,问:“你怎么会不知道他呢?”随后,张学良反应了过来,拍了下大腿,笑着说:“也对,你是不知道,那会儿还没你呢!”
之后,姜昆还闹了个小笑话,他祝张学良“笑口常开,长命百岁”,用意是好的,不过用在已经九十来岁的张学良身上不太合适。张学良也不在意,顺着说:“快了,离岁没几年了。”
值得一提的是,张学良还为众人唱了东北民间小调,唱到动情处,站起身来,陶醉其中,眼里隐隐闪着泪花。
三.生于东北,长于战火
体会到张学良对东北的深情,我们不禁好奇:张学良与东北有着怎样刻骨铭心的故事?为什么会在遥远的台湾如此怀念东北?又为何欲归而不能?
回望张学良风雨交织的人生,我们可以发现答案。
年6月,八角台,张学良母亲在逃难途中的车上诞下了张学良。
张学良本来有个乳名叫“双喜”,但他体弱多病,还吐过血,被许愿许到一家庙里当跳墙和尚,留了个“双喜”的纸人在庙里,真人则跳墙而走,之后张学良又被叫做“小六子”。
张学良的父亲张作霖很重视对儿女的教育,给张学良请来外交署的英语科长做英文老师。张学良非常怀念这位对他很客气的英文老师,因此张学良对刚开始学习时闹的笑话,晚年还记忆犹新。
时局动荡,硝烟熏天,张学良妙趣横生的东北童年是短暂的。他自16岁起,便加入了父亲的军队,在东北战火中飞速成长,立下了不小的战功。
北伐战争末期,张学良在一个名唤木马节的地方,从火车上看见路边有一个贫苦的老太太,他把自己的面包扔给她,她饿极了,坐在地上抓着土吃,他问:“你怎么这样?你家里没有人吗?”老太太回答道:“有儿子啊。”
他接着问:“哪儿去了?”她哀伤地说:“不知道,都抓去当兵去了,我家里没有壮丁,就剩我这么一个老太婆。我家里有财产,也不知道哪儿去了,打仗打光了。”
这与《石壕吏》“听妇前致词:三男邺城戍。一男附书至,二男新战死。存者且偷生,死者长已矣”颇有相通之处,战争对老百姓的伤害之大,可见一斑。
张学良听了后十分难过,他回去对父亲说:“我们打这个仗为什么?为什么?今天打明天好了,今天跟这边打,打过了又好了,目的是为什么?没有目的。”
他接着说:“这个孽,谁造的孽,死了老百姓,都是我们造的孽。”张作霖听罢,念及自己也出身微贱,决定出关,不打了。
在张学良心里,自己是个爱国狂,要是国家要他的命,他立刻就给。这也为之后的“西安事变”埋下了伏笔。
四.西安事变,幽禁半生
年2月,张学良被委任为豫鄂皖三省剿总副司令,但他一向不支持剿共,认为中国人不必手足相残,可以坐下来好好谈。
他说:“中国打内战,我一提打内战,我就难过得很,何苦呢?”
眼见日本野心勃勃,侵华脚步加快,全国人民要求停止内战共同抗日的呼声日益高涨,张学良反对剿共的意志越发坚定。
年12月4日,张学良趁蒋介石到西安督战之际,联同西安绥靖公署主任杨虎城向蒋介石面谏。张学良对蒋介石说:“你跟共产党打,你剿不完。”蒋介石疑惑道:“为什么?”张学良回答说:“因为我们没有百姓支持我们,共产党有百姓支持。”
但蒋介石颇为固执,他觉得剿共胜利就在眼前,非要张学良坚持最后五分钟,因此他命令张、杨二人马上进击陕北,如果不遵命,二人的部队将会被分别调往福建与安徽。
张学良有点心寒,他真的不想打内战,在他看来,自己人跟自己人打仗,双方死掉的都是很不错的人,眼睁睁看着人才因内战而死实在是一件叫人煎熬的苦事。怀着一腔爱国热血的杨虎城也忿忿不平,他深知剿共是无期徒刑,向张学良提议:把蒋介石抓起来。
一二九学生运动是引爆“西安事变”的导火索。面对群情激奋要求收复失地的学生们,张学良郑重地回应道:“我在一个礼拜内,用实际行动来回复你们的要求。希望你们相信我,如果说我不实现我的诺言,你们在任何时候,都可以置我张学良于死地。”
当晚,蒋介石在了解了事委后,表示对付这群学生的唯一办法就是开枪,为此,张学良与蒋介石发生了不小的口头争执。张学良回去后便与杨虎城商讨,决定发起兵谏。
年12月12日的凌晨5点,震惊中外的“西安事变”发生了。上午8点,逃跑的蒋介石被抓,张学良一而再再而三地苦劝蒋介石停止剿共,但后者一开始拒不答应,一直到十天后才松了口。
随后,国共两党领导人通过谈判,初步达成了停止内战、共同抗日的协议,可以说,张学良在促成第二次国共合作的过程中居功至伟。
然而,张学良丧失自由的后半生也自此开启。
年11月起,蒋介石以“保护”为名,将张学良囚于贵州省修文县阳明洞,之后又将张学良辗转囚禁于贵阳市麒麟洞、开阳县刘育乡、贵州息烽县阳郎坝、桐梓县天门洞小西湖、重庆歌乐山白公馆。
年的秋天,张学良与爱人赵一荻被秘密转移到台湾,住在新竹县井上温泉的旧式木板房里,雨天漏水,冬天湿冷,还要承担繁重的写作任务。
根据张学良侄女张闾蘅的回忆,“其实那10年他们过得很苦,井上温泉远离城镇,采购困难。大伯靠自己种点青菜、养些鸡鸭才得以维持简单的营养。本是大家闺秀的大妈也能熟练用缝纫机自己缝衣被,以抵御山中寒冷。那里连电灯都没有,几年里,大伯听力、视力大为减退。他的精神也很苦闷,有时只能逗弄小猫打发时间。”
年,张学良被转移至高雄市西子湾,年被转移至台北市北投居所,一直到20世纪70年代,他所受到的看管才慢慢放开。
在漫长的软禁生活里,张学良一面随遇而安,一面思乡心切。
张学良对东北故乡的怀念之深,不言自明。
五.重获自由,出席演出
年,张学良全面恢复人身自由,终于嗅到了真正自由的空气。这时的张学良,已经89岁高龄了。
他的新生活过得平静又安稳,日常是读明史、读圣经、研究兰花。当谈到自己长寿的原因时,张学良说一是睡觉睡得好,“不论什么事,我要想睡觉,我就躺那儿睡觉,不论有人在那儿干什么,我都照样睡觉。”
二是不知道愁,“我从来没有发过愁,你明天要把我枪毙了,今天晚上我也照样睡觉,我不管那些事,我是不在乎的。”
遗憾的是,张学良由于年事已高,并且身份特殊,一直没能回到自己魂牵梦萦的故土,只能在心里暗暗思念沈阳。
因此,当年来自大陆的相声艺术团传达出登门拜访的意愿时,张学良欣然同意,与笑星们度过了一个非常愉悦的夜晚。
当晚,姜昆在临别之际,请求张学良:“张将军,我们特别希望您能够出席我们的演出。”张学良一开始婉拒说:“哎呀我是去不了了,你知道我家里有病人。”姜昆接着恳求:“求求您了啊,您给我们捧捧场吧,您那么喜欢,我们明天有好节目给您看。”
张学良最后也没有明确答应。不过,第二天演出开始时,姜昆从侧幕条看到张学良出现在观众席中,正笔直地坐着,见此,姜昆不禁又惊又喜。
多年之后,姜昆用充满怀念的口吻讲述道:“我记得很清楚是鸡年,我们给他送了只红彤彤的‘吉祥鸡’,他很高兴……散场时我问他怎么走,他说‘我哪里有车啊?’于是,连忙帮他叫了部计程车。”
在演出的间隙,还发生了一件耐人寻味的事。黄宏带着纸笔走到张学良身旁,恳求道:“东北人民非常想念张将军,您老给题个词留个纪念吧。”
张学良答应了,端详了一会儿,说:“这样吧,请代我向东北的父老乡亲、向大陆所有父老乡亲问个好,就说我张学良时刻都在思念他们呀!这光线太暗,我写个名字吧。你看是用中文还是用英文呢?”
黄宏忙道:“用中文,用中文!”张学良俯身,认真地写下“张学良”三个字,然后把纸笔递还给黄宏。
黄宏后来回忆时说:“张学良没有给我、没有给他的父老乡亲写下一句话。也许,这小小的一方纸片根本承载不了少帅对家乡父老的亲情,也许他真正想说的话不能写在纸上,也许……”
其实,这简单而不平凡的三个字,已经承载了张学良没有宣之于口却浩荡浓烈的乡情。
年10月14日,张学良溘然长逝,享年岁。他终其后半生,也没能重新踏上故土,但如今他的灵魂必然长栖在东北的白山黑水之间。
世纪百年行过,岁月悠悠,掩盖了历史风尘,但抹不去张学良为新中国成立作出的贡献,抹不去张学良年开的那一“枪”。